一輛白色的輕型卡車緩緩接近人行道,駕駛座上方的擴音器唱歌般不斷廣播著下面這段話:「日記堂,日記堂,需要日記的人請用……來交換。」 幾名國中生一齊發出笑聲:「那是什麼?」 栗耳短腳鵯的叫聲此起彼落:「嘰嘰!」 響著警報器的救護車呼嘯而過:「喔咿喔咿!」 「需要日記的人請用……來交換。」 用什麼交換呢?國中生、栗耳短腳鵯和救護車的聲音遮蔽了廣播,不經意聽到這段話的路人心想下次重播時一定要聽清楚,卻再也聽不到,因為輕型卡車在路肩停下,熄火。 一名身著青色棉布和服的女子打開駕駛座的車門走下車。女子擁有無可挑剔的美貌,踩著符合裝扮的小碎步,每走一步,綁成一束的黑髮便隨之搖曳,手上由五葉木通藤蔓編織而成的籃子也以相同的節奏搖晃,籃子裡有好幾本冊子,每一本都很老舊。 女子踩著草履鞋走在人行道上,腳步聲啪噠啪噠,啪噠啪噠,啪噠。她突然停下,面前有一名白衣男子。男子坐在長椅上,胸前的口袋塞了聽診器和印有藥廠商標的原子筆,憔悴消瘦得像條肉乾。 「請問您是?」儘管女子的年齡看起來與自己的孩子差不多大,男子的態度依舊是彬彬有禮。 女子眼神溫柔地掃視了男子的模樣,一瞬間流露出如猛獸般貪婪的目光,但男子沒看見。 「敝人經營一間日記店。」 「日記店?」男子剛剛似乎在發呆,並沒有聽見擴音器反覆播放的廣播內容。 「專營日記買賣。」來自日記店的女子長髮搖曳,微笑時的雙眸如同兩道彎月。 「真是位美女」男子心想,一時陷入陶醉。 「日記是煩惱與希望的紀錄,同時也是擁有相同煩惱與希望之人的參考。」 「原來如此。」男子心想我該點頭,還是不點頭呢?不過是如此一個小小的決定,卻比預期花更多的力氣。發呆之際,女子將手伸到他的面前。日光穿透已抽出新芽的櫻花樹,在地上落下斑駁的陰影,雪白的手遮住他的視線。 「哇啊!」 男子的臉龐紅如酸漿,他雖然在心裡自嘲「上一次因意識到對方是女性而臉紅已是四分之一個世紀前的事了吧」,臉頰依舊發燙。 「有毛毛蟲。」白晰的手心上,一隻白色毛毛蟲掙扎扭動。 「站在櫻花樹下很容易會有毛毛蟲掉下來,要是被刺到就麻煩了。」 「啊!謝謝、謝謝。」 女子試探地凝視著向她道謝的男子,眼神如同在施展催眠術,也像是老練的刑警或是有點囉嗦的母親,想要套出人家的祕密。 「事情是這樣的,我的獨生子今年春天參加醫學院入學考試落榜了。」 「是。」 女子一臉滿意的微笑,讓男子放心的同時,也湧起一股不安。 妳想聽我說嗎?想。 真的想聽嗎?嗯。 兩人雖沒有說出口卻一再地確認之後,男子終於開始傾訴:「他是個乖巧又善良的孩子,明明一點也不適合當醫生,卻為了我們勉強自己朝這個方向努力。然而這畢竟是他自己的人生,我們身為父母不應干涉。」 文章出處/資料提供:青空文化有限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