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莉坐在前廊的台階上,雙肘貼著膝蓋,手掌呈蓮花狀包住臉頰,眼珠子隨著絲瓜棚下飛舞的粉蝶轉來轉去。
肚子有點餓,心情有點悶,可是一切由不得她作主,只好暫時忍著。客廳裡,媽媽叨叨絮絮向阿公數落著爸爸的不是,阿公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顯然興趣缺缺。
不到清晨六點就從台北出發,整整坐了四個多小時的國道巴士,才回到鄉下阿公家,當中只吃了一個菠蘿麵包,現在都快中午了,要不餓也難。剛剛在市集下車,媽媽問她要不要吃點什麼的時候,真不該為轉學的事賭氣而猛搖頭的。
雅莉從背包裡拿出礦泉水,含一口在嘴裡,慢慢的吞下去。太陽已經晒到肩膀了,她往有瓜棚陰影的地方移動,卻聽到媽媽的聲音突然提高:
「爸,不是我這個作媳婦的故意為難你,實在是家豪太不負責任了。公司經營不善,拿房子去銀行抵押就算了,到最後走投無路,竟然在六月初瞞著我向地下錢莊借了二十萬,還說要去上海談生意,結果一去無回,留下我們母女收拾他的爛攤子。現在可好,房子被銀行貼了封條,替錢莊討債的黑道還上門咆哮,要不是我機警,利用半夜偷偷搬到我表姐家躲起來,恐怕他們早就把我和雅莉擄走了。這一兩個月,家豪音訊全無,打手機或傳簡訊給他也從沒回應,彷彿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我們母女寄人籬下,所承受的委屈和痛苦你應該很明白才對。在這種情況下,你不賣田地幫我們解決問題,難道要我們母女去自殺?」
靜默了一會兒,阿公才說:「那塊田地根本值不了多少錢,加上景氣差,一時也不好脫手。不然這樣好了,地下錢莊的債務,我寫封限時信叫家明去解決,連本帶利二三十萬還不算多,雖然妳大嫂難免會計較,但妳大哥是重感情的人,應該會幫這個忙才對。」聲音依然平穩低沉,一點也沒受媳婦激動的情緒影響。
「人親戚,錢生命。」媽媽哼了一聲,說:「上個月黑道上門的時候,我打電話向大哥求救,結果他要我找我娘家想辦法。嘿!闖禍的是你們林家,關我們何家什麼事!」
「他那時候是在氣頭上,說話難免會比較難聽,畢竟家豪已經向他借了好幾十萬了。」阿公輕嘆一聲,說:「他也是有家庭的人,兩個孩子又正是讀書花大錢的時候,妳要體諒他的心情啊!」
「我也向娘家借了三十萬給家豪,難道他們就好過啦?爸,我現在連娘家都沒臉回去了,如果你今天不給我明確的保證,黑道遲早會找到我,到時候我連日子都沒辦法過,只有死路一條了。」
阿公頓了一下,才說:「那就這麼辦好了,我等一下去隔壁打電話給家明,叫他立刻解決地下錢莊的債務,錢我會分期匯去給他。」
「這樣我就可以安心去工作了,」媽媽似乎鬆了一口氣,語調頓時平和不少,「電子公司有宿舍,個人吃住都不成問題,能過一天算一天,就是雅莉比較麻煩……」
阿公打斷媽媽的話,「我明白,她的一切我會妥善安排。」
「我已經幫她辦好轉學手續,以後的事就麻煩你了。」
「嗯……」
「那……我走啦。」
「等一下,我去店仔頭買麵回來,總要吃完中飯……」
「爸,不用了,我等車的時候會買東西吃,反正現在也沒什麼胃口。雅莉!」媽咪走出廳門,回頭對阿公說:「我有些事情要跟雅莉交代,我和她到外面說話。」
雅莉跟在媽咪後面,走到路邊才停下來。
媽咪回頭瞄了站在門口的阿公一眼,小聲說:「雅莉,我在車上跟妳講過的話都要好好記住,最重要的是,衣服要自己洗,最少內褲一定要自己洗,知道嗎?」
雅莉猛點頭,說:「我知道。」
「還有,阿公已經把妳的房間清理乾淨了,就是我們以前回來時睡的那間客房。千萬記得,睡覺時一定要鎖門。」
「可是,一個人鎖在房間裡我會怕……」
「都這麼大了,有什麼好怕的!妳喲……」媽咪又匆匆瞄了阿公一眼,然後貼臉過來:「剛剛在裡面一直聞到很濃的尿臊味,我猜妳阿公可能有什麼毛病,或許心理有什麼問題也說不定。雖然妳是他的孫女,但也不能太大意;妳這麼大了,要隨時注意自己的安全,知不知道?」
「知道。」雅莉點點頭,「妳什麼時候要來帶我回去?」
「等我存夠錢,可以在外面租房子,我一定來帶妳。妳跟阿公住,有什麼需要就跟他講,他每個月都有退休金可領,一個人花不完的。」
看著媽咪的背影在小路的轉角處消失了,雅莉內心一陣酸楚,眼淚不禁流了下來。剛度過一段被人逼債和寄人籬下的日子,現在又和最親的媽咪分手,接著要跟有點古怪的阿公相依為命,過幾天開學又要面對新老師和新同學,這些不可預期的未來,實在是難以承受的負擔與考驗啊!
……
故事的發展究竟如呢?趕快翻開《春風少女心》就知道了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