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少年輔育院」來教課,心中難免對學生的來歷感到好奇,他們 原來都住在哪裡?在他們十多歲的人生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使得他們不得不到這裡來?
但是好奇歸好奇,我終究是不敢問的,其實我還更怕他們問我住在哪裡呢!
有一回上課時,真的有人開口問我住在哪裡。我遲疑了一下,正要開口實說,旁邊一位「有分量」的學生卻瞪了他一眼,接口說:「幹麼!你要去搶老師家啊!這種三八問題你也敢問!」
這個地方的學生之間似乎有某一種默契,相互約定著,不要提起自己的過去,也不要問別人的過去。
有一次,我發現外貌英俊的小楊把圖畫錯了,告訴他可以去參考某某人的作業時,他用近乎耳語的聲音告訴我:「在這裡都要靠自己,沒有人會幫忙的。」
真的是這樣嗎?後來小楊的父親過逝了,他回家奔喪。
我本來不知情,發現他的坐位沒人時,詢問他在哪裡。班上先是一片寂靜,接著有人大聲說:「回去辦喪事啦!這個妻仔虧,他老爸會早死,一定是他強姦人家的報應。」
頓時,全班又鴉雀無聲。
不過也有例外。有一次,阿忠慷慨的讓我看他孩子的照片——照片夾在他識別證背面。阿忠是當期比較晚才分配來的,沉穩、聰明,很快就趕上進度了,作業表現更比其他同學出色。
他告訴我他現在已經十八歲了,這點我並不懷疑。可是他為什麼會進來呢?有了上次小楊的經驗,我不敢隨便多問。我只問他小孩在哪裡。他說:「我姐姐在照顧。」
「那小孩的媽媽呢?」
「也在我姐姐家住。」
當天下課前,阿忠就有家人來探視了。他向我揚了一下手中的識別證,一臉幸福的笑容。我想,如果阿忠的小孩和他一樣也十八歲就當了父母,那阿忠豈不是四十歲以前就當阿公了?可是,他到底是為什麼被關進來的?我至今還是不知道。
雖然我對他們的來歷一直都很好奇,但是他們如果不主動說,我也不會知道——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阿鴻。
阿鴻是我鄰居的小孩,不久以前在一個所有學生都應該待在學校的時候,我看見阿鴻在路上閒逛。雜貨店老闆指著他的背影對我說:「這樣的小孩遲早會被抓去關。」其實更早以前,阿鴻也曾在社區中消失過一段時日,直到一個下著大雨的午後,我從窗口看見他剃著光頭,拿著一個小包包回家。
沒想到不到五分鐘,他盛怒的父親就把他趕出來,將他當場擊倒在雨中,還用磚塊狠力的朝他丟擲……
在新生行列中看到阿鴻時,我嚇了一跳,我想他也嚇了一跳!記得警察來帶走他那一天,曾用手銬拉著他到我們這些鄰居家中來求證一些事情。
我對他的行為所知不多,只知道每天他父親前腳出門工作,他後腳也就跟著出門,四處遊走,但是他到底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情呢?我都不知道,鄰居們也多半不知道。
阿鴻來了不多久,經過幾次借提、出庭,就沒有再回來,據說已經被判刑,移往少年監獄去了。而阿鴻的家人也在一個冬天的夜裡搬個精光,人去樓空,不知去向。
我想,等阿鴻從少年監獄期滿出來,大概也找不到他的家人了。
……
故事的發展究竟如呢?趕快翻開《畫在身上的名字》就知道了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