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為什麼身為女人,就要被男人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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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1/05 第1261期 | 訂閱/退訂 | 看歷史報份
新書鮮讀 到底為什麼身為女人,就要被男人說教?
病人會自己選時間走,趕不上最後一面的遺憾,誰能及時救援?

新書鮮讀
到底為什麼身為女人,就要被男人說教?
圖/經濟新潮社
書名:《男言之癮:那些對女人說教的男人》

內容簡介:這本書是女權運動的試金石,激勵每一位關心性別議題的人。當代女權運動領導人物之一的蕾貝嘉•索尼特(Rebecca Solnit),對父權文化與男性說教最犀利的觀察。

本書收錄蕾貝嘉•索尼特(Rebecca Solnit)九篇散文,探討男人毫無根據的自信,如何助長性侵、家暴等#Metoo事件,從愛說教的男人到強暴文化,從性醜聞案到婚姻與家庭,從吳爾芙(Virginia Woolf)到殖民主義。探討的主題雖然不在父權文化會關心的範圍之內,卻是非常重要的議題。

九篇散文分別是〈男言之癮〉、〈最漫長的戰爭〉、〈各個世界在一間豪華套房中碰撞:思考關於IMF、全球不公義以及火車上的陌生人〉、〈稱頌威脅:婚姻平等真正的意義〉、〈祖母蜘蛛〉、〈吳爾芙的黑暗:擁抱難解〉、〈身邊盡是一群變態的卡珊卓〉、〈#YesAllWomen:女性主義者重寫故事〉和〈潘朵拉的盒子與志願警力〉。

書名Men Explain Things to Me,是索尼特在2008年發表於《洛杉磯時報》的文章名稱,文中提到她和朋友莎莉參加一場宴會,男主人以高高在上的態度,向索尼特提到一本研究攝影師邁布里奇(Eadweard Muybridge)的新書;但他根本沒有看過那本書,只是讀過書評。男主人滔滔不絕,莎莉試圖打斷他三、四次,告訴他那就是索尼特寫的書,好不容易才讓男主人停止說教。

2008年發表這篇文章之後,男人對女人說教的行為統稱為mansplaining,是man和explain合成語,之後在網路快速發酵,引起廣泛討論。2010年,這個詞成為《紐約時報》年度單字之一;2012年,「男言之癮」一詞已經在主流媒體的政治新聞中使用。

索尼特在書中探討為什麼身為女人,就要被男人說教?

她發現,這個社會的空間,往往為男人敞開卻對女人關閉,導致女人無法發聲、沒有參與和受人敬重的權利,甚至沒有容身之處而無法成為完整而自由的人。索尼特了解女性的痛處,奮力成為一個能夠發聲的人,也勇於為沉默的人發聲爭取權利。

索尼特活用文化、政治等歷史,結合數十年親身參與社運的歷練,在書中提出獨到的觀點,用精準的觀察、豐富的想像和犀利的字句,提供武器給每個女人,有勇氣克服自我設限、打破沉默。這本書也是女權運動的試金石,激勵每一位關心女權議題的人。

作者介紹:蕾貝嘉.索尼特,美國當代最著名的社運家之一、言辭最犀利的文化批判家之一,同時也是作家、歷史學家。

搶先試閱:〈到底為什麼身為女人,就要被男人說教?〉

我還是不知道莎莉和我何必自找麻煩,跑去亞斯本(Aspen)山中森林裡的那場派對,宴會上的人年紀都比我們大也出奇無趣,他們老到即使我們兩人都已經四十好幾,還是足以稱為派對上的年輕女士。房子非常漂亮(如果你喜歡羅夫.羅倫〔Ralph Lauren〕風格的小木屋),這間堅固的木屋位於九千英尺的高山上,屋裡裝飾著馬鹿角、原住民風格的編織毯以及燒柴取暖的壁爐。我們正打算離開的時候,主人卻開口了:「別走,再待一下子跟我聊聊吧。」這位氣宇軒昂的男性賺了非常多錢。

他讓我們一直等待著,看著其他賓客陸續起身離開走入門外的夏夜中,然後才帶我們在他那張紋理分明的木桌前坐下,對我說:「怎麼樣?聽說妳寫了幾本書。」

我回答:「確實寫了好幾本。」

他說話的樣子就像在鼓勵朋友十七歲的孩子談談自己的長笛練得如何,「那妳的書都在寫什麼?」

其實這幾本書的主題都大相逕庭,當時已經出版了六、七本,不過我只開口談起二○○三年夏天最新出版的那一本,書名是《陰影之河:埃德沃德.邁布里奇與發展科技的蠻荒西部》(River of Shadows: Eadweard Muybridge and the Technological Wild West),這本書寫的是時空概念的滅絕與日常生活的工業化。

我提到邁布里奇之後他很快就打斷我:「那妳有沒有聽說今年剛出版了一本討論邁布里奇的非常重要的著作?」

對方已經指定要我扮演天真無邪的少女,而我也入戲頗深,因此完全願意考慮,或許同一時間可能還出版了另一本討論同樣主題的書,而我不知為何竟忽略了。他已經開始跟我談起那本重要著作,臉上掛著那種我太過熟悉的得意洋洋,一個男人滔滔不絕時就會如此,雙眼直直盯著自身權威國度那模糊的遙遠地平線。

這裡容我先聲明,我生活中存在著許多友善的男性,從我年輕時起遇過的編輯名單也有一長串,不過他們都願意聆聽我說的話、給予鼓勵並幫我出版著作,還有我總是無比慷慨的弟弟,也有最棒的朋友,我還記得在佩倫老師課堂上講解喬叟的《坎特伯里故事集》(The Canterbury Tales)中有一位書記,而這些朋友可以說就像這位書記一樣:「他既樂於學習也樂於教導。」不過,也有像他這種其他男性。於是,重要著作先生就這樣自鳴得意地談論著這本我應該要知道的書,然後莎莉打斷了他說:「那就是她寫的。」總之她想要打斷他的話。

但他還是自己講個不停,莎莉得說「那就是她寫的」三、四次,然後他才終於聽進去。接著就像十九世紀小說裡的情節一樣,他臉上沒了血色,我確實就是那本重要著作的作者,結果他根本沒讀過,只是幾個月前在《紐約時報書評》(New York Times Book Review)上看過,他的世界原本整理成井然有序的分類,如今顯得混亂無章,讓他驚嚇到說不出話來—但只維持了一下子,接著又是雄辯滔滔。身為女性,我們很有禮貌地走到他聽不見的地方才開始大笑,而且一笑就實在停不下來。

我喜歡那樣的事件,通常隱身暗處而難以明指出來的力量,突然從草叢中探出頭來,那樣顯眼,就像吞下了一頭牛的大蟒蛇或者地毯上的大象

沉默的滑坡

沒錯,兩種性別的人們都會在各種場合突然冒出頭來,大談不相關的事情和陰謀論,不過在我的經驗當中,像這樣在全然無知的情況下還大搖大擺拿出挑釁般自信的,確實有性別之分。男人總會向我和其他女人諄諄教誨,無論他們自己知不知道在講什麼,有些男人是這樣。

每個女人都懂我在說什麼,而有時候,這樣的預設心態對任何領域的女人來說都很難做:讓女人無法發聲,而就算她們膽敢開口也沒人會聽;這樣的動作就和在街上的騷擾一樣,將年輕女性壓迫得不敢說話,讓她們清楚這不是她們的世界。這樣的心態將我們訓練成自我懷疑、自我限縮,同時也助長了男性毫無根據的過度自信。

說起來或許不會令我感到意外,美國自二○○一年起的政治局勢發展軌跡受到各種影響,比方說其中之一就是未能聽取前聯邦調查局探員柯琳.羅利(Coleen Rowley)的警告,她很早就提出蓋達組織具有威脅,另外當然還包括聽不進任何建言的布希政府,例如伊拉克和蓋達組織毫無關聯,而且也未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又或者這場戰爭不會只是「小菜一碟」(即使男性專家也無法滲透這座趾高氣昂的堡壘)。

傲慢或許跟這場戰爭有點關係,但這個症狀卻幾乎是每個女人每天都要面對的戰爭,也是女人與自己內心的戰爭,也就是相信自己是多餘的、願意保持沉默,即使身為作家似乎是相當不錯的職業(許多研究和事實都確切表明如此),卻也不能讓我完全拋開這種信念。畢竟當時也有那麼一會兒,我願意讓重要著作先生和他傲慢的自信推倒我更為動搖的確定性。

別忘了,我比大多數女人更加確信自己有權思考並發聲,而我也學會了,稍微抱持自我懷疑是很好的工具,有助於修正、理解、聆聽及進步,但是太多則會令人動彈不得,而完全的自信又會製造出傲慢的白癡;各個性別就在這兩種極端之間游移,而其中有一段令人開心的中庸之道,我們都應該抵達這段互相讓步的溫暖赤道帶。

我們的處境有些比較極端的版本,例如在中東國家的女性證詞並不具有法律效力,因此女人無法出庭作證自己遭到強暴,除非有男性證人能夠反駁男性強暴犯,而幾乎沒有這樣的狀況。

可信度是基本的生存工具。我年紀很輕時,才剛開始搞懂女性主義是怎麼回事、為何有其必要性,當時我男朋友的叔叔是位核子物理學家,某年聖誕節他聊起他們核彈工程人員居住的郊區社區中,一位鄰居的妻子大半夜全身赤裸跑出家門,大喊著她丈夫想要殺她—口氣就像這是段輕鬆有趣的故事。我問道,你怎麼知道他沒有想要殺她?他耐著性子解釋說,他們都是受人敬重的中產階級,因此她丈夫想要殺她,根本不足以解釋她為什麼要逃離家中大喊著她丈夫想要殺她,不過話說回來,要是說她瘋了……

女性主義不斷努力爭取要讓強暴、約會強暴、婚內強暴、家暴和職場性騷擾在法律上足以成罪,而其核心就是必須讓女性具有可信度、讓女性能夠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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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會自己選時間走,趕不上最後一面的遺憾,誰能及時救援?
圖/寶瓶文化
書名:《昏迷指數三分:社會破洞、善終思索、醫療暴力……外傷重症椎心的救命現場》

內容簡介:讓人心痛的是,有時活下去是如此艱難的事。昏迷指數三分是最重度的昏迷,眼不會睜、口不發聲、肢體毫無反應。每分鐘心跳低到四十下的他,在深度昏迷之中,竟驚人地挺過兩週,撐到孤苦伶仃的妻小終於有了活路──原來這是真的,病人會自己選時間走……

醫護在第一線分秒必爭地救人,但家暴、兒虐、酒駕、跳樓、自殘的苦痛,貧困的惋嘆、放手的不捨、趕不上最後一面的遺憾……誰能及時救援?

社工送來急診的幼兒呼吸微弱,斑斑傷痕的身子比貓還輕,而他三歲的腦竟因嚴重受虐,萎縮得像八十歲老人。混江湖的孩子瀕臨腦死,老父親悲傷地拒絕捐出器官,只因深信:「他心是壞的,全身器官一定也是壞的。」阿公送跌倒的阿嬤入院,卻沒想到相依為命的妻子因顱內出血,連一句最後的道別都來不及說。

一邊是子女為了愛,堅持搶救父親,即使救到全身滲水、皮膚黑紫;一邊是兒子含恨地要求救到底,他要抛家棄子的父親不得好死。酒駕撞死人的傷患接回斷掉的右手,但每天一到車禍時間點,那手便不受控地掐向他的脖子,像有了自己的生命。這不是八點檔、不是小說,而是「外傷及重症外科」唐貞綾醫師的工作現場,專門收治重症患者、瀕死病人。

在這裡,醫護人員跟時間賽跑、和死神拚戰、與人性拔河。眼前性命交關的病患,每一下心搏都是不可輕忽之重,更是生命最震耳欲聾的吶喊。

作者介紹:唐貞綾,高雄醫學大學附設中和紀念醫院【外傷及重症外科】主治醫師。擁有總是選到不賺錢的次專科的專長,心臟外科、重症、外傷在健保底下都慘賠,但依然以身為這些科別的醫師為榮。在醫院治療病人是工作,而寫作是治療自己的方式。

搶先試閱:〈病人會自己選時間走〉

▶心跳只有每分鐘四十下的他,為了妻小,努力地撐了兩個禮拜。

身為臨床醫師,總是不可避免地遇到有一天要送手頭上的病人回家。有時候,家屬會希望我們幫助延長病人的生命過某個時間,好讓他們能夠完備一些事情,以迎接病人最後的時刻到來。

還在見習、實習時,遇到這種狀況,常聽老師告訴家屬:「我們會盡力達成你們的希望和要求,但是病人什麼時候要走,是他自己決定的,有些時候可以拖很久,有些時候會很快就沒有了。所以如果病人離開的時間不如預期,也請你們諒解。」

一開始我只是有樣學樣地照著這麼說。直到當住院醫師第一年時,第一次到加護病房,遇到了阿原,我才發現原來老師說的「病人會自己選時間走」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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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歲的阿原在工作時頭部受創,送醫急救。進到加護病房時,頭上包著紗布,身上插著眾多管路,昏迷指數只有最低的三分,是完全的昏迷,不只對語言指令沒反應,對疼痛刺激也完全沒有反應。

一個禮拜過去,他又因為遲發性顱內出血再開了第二次刀,卻還是一點清醒的跡象都沒有,心跳、血壓也都呈現中樞神經衰竭的情況。照常理推斷,應該很快會走。

阿原與越南籍太太阿雪結婚後,生下一個可愛的胖小子乖寶。每天中午的加護病房會客時間,阿雪總是抱著還沒滿一歲的乖寶來看他,臉上的眼淚像沒斷線的珍珠。偶爾阿原的心跳有些微異常波動,阿雪就像是得到上天的恩賜一樣,緊緊地抓著丈夫的手,激動地用帶著越南腔的國語問護理人員:「是不是阿原知道我們來了?是不是他要醒來了?」

看著阿原始終只有三分的昏迷指數,我們實在很難給出符合阿雪期待的答案,只能安慰她說:「阿雪,聽覺是人類最後喪失的知覺,或許阿原聽得到你說的話,你就多跟他說說話吧!」

她努力忍住眼淚,教著還在牙牙學語的乖寶喊「把拔」……

見阿原的病情每況愈下,差到心跳隨時可能會停,我告訴阿雪:「如果還有誰想來看阿原的,你趕快叫他們來,不然就來不及了。」

隔天中午,阿原的姊姊從台北趕來高雄。得知弟弟的狀況這麼糟糕時,她對我們說:「醫生,我能不能拜託你們,拜託再幫我們阿原撐過這兩個禮拜。兩個禮拜就好!」

看著螢幕上只剩40 mmHg的收縮壓和每分鐘只有四十下的心跳,我為難地說:「可是我們能用的升壓劑和強心劑都用了,劑量也都已經是最高,但阿原的血壓現在連正常人的一半都不到。不要說兩個禮拜了,以他目前的狀態來說,任何時候過世都有可能……」

姊姊抓住我的手,哽咽地說:「醫生,拜託你,我拜託你盡量幫幫我們。阿雪才剛嫁過來沒幾年,孩子還沒一歲,家裡都靠阿原在賺錢。我家裡的狀況也沒有多好,沒什麼辦法幫她。但只要再過兩個禮拜,再兩個禮拜!阿雪就能領阿原的補助。如果領得到,多少能幫幫他們母子往後的生活。但要是領不到……」她說得泣不成聲:「他們母子倆要怎麼辦哪!」

面對聲淚俱下的請託和手心傳來的溫暖,我實在很難說出拒絕的話,只好吶吶地回說:「姊姊,我真的沒辦法向你保證能讓阿原撐多久。不然這樣好了,我會盡量幫你們撐,但離開的時間就讓阿原自己決定,好嗎?」

人的意念,能讓一個收縮壓40 mmHg、心跳只有每分鐘四十下的人活多久?

理論上,我們會預期這個病人快要死掉了,有時甚至叫來救護車,準備將病人載回家,讓他落葉歸根。但是阿原在這樣的心跳與血壓下,撐了足足兩個禮拜。

那天早上十點多,還沒到會客時間,阿原的姊姊卻按門鈴說要進加護病房來看他,我心想應該是補助申請過了。

果然,姊姊一拿到補助核可的文件就急忙趕來醫院。她俯在阿原耳邊,輕聲告訴弟弟:「原仔,阿雪申請到你的補助了。你看,我手上已經拿到公文了,你可以安心了。」

一整個早上,阿原就像過去那兩週,維持40 mmHg收縮壓、每分鐘四十下的心跳不變。但說也奇怪,就在中午會客時間,阿雪帶著乖寶來探望他之後,所有數字便緊接著直落到零……

姊姊和阿雪向我道謝,謝謝我讓阿原撐過這兩個禮拜。可是我想她們最該感謝的是躺在病床上,在我們都以為不可能的情況下,努力地撐了兩個禮拜的阿原。

後來,在對末期病人的家屬解釋病況時,我常想起阿原,會這麼告訴家屬:

「病人什麼時候要走是他們自己決定的,也許很快,也許還要一段時間。

「不過,在他走之前的這段時間裡,我們可以再想一想,有沒有什麼人是他想見但還沒來看他的,他是不是有什麼心願還沒完成,我們可以趁這段時間趕快幫他完成,讓他能夠安心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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