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記者協會周一(11日)公布「新聞自由指數」調查最新結果,公眾及新聞從業員對香港新聞自由的評分,分別是40.9分和36.2分(滿分100),兩者均創下2013年開始調查以來新低,跌幅也是歷來之冠。
記者人身安全受威脅成為評分下跌的主因,有93%受訪新聞從業員認為「執法人員以暴力故意阻撓采訪」情況普遍。
65%記者曾遭警暴力對待
記協今年新增一份「新聞工作者在采訪社會事件時遭暴力對待」問卷調查,發現222名受訪記者中,65%表示曾遭警方或不同立場人士暴力對待,包括強光照眼□言語辱罵□推撞□噴射胡椒噴劑□刻意遮擋鏡頭□搶奪攝影器材□近距離投擲催淚彈□拳打腳踢,甚至潑灑腐蝕液體等。不同立場人士主要為親政府□親警隊人士,也有「反送中」示威者。
新聞工作者因而受到的傷害,主要是接觸或吸入化學物質引致的副作用,包括皮膚敏感□肚瀉□呼吸系統問題等,部分人身體有瘀傷□皮膚破損,甚至需要入院接受治療,包括縫針□止血等。
警辱罵記者成常態
記協主席楊健興接受德國之聲訪問時表示,對結果完全不意外,警方自2014年佔中開始仇視傳媒,這種情緒在2019年反修例運動中激化,警員認為傳媒采訪會阻礙執法,而拍攝他們制服和拘捕示威者的片段也令警方尷尬,「他們總覺得傳媒針對他們,這種潛在的猜疑變成敵視,把記者看成敵人」。
他指前線警員辱罵記者已成常態,輕則說「記者不是大曬(了不起/說了算)」□「你以為你有第四權嗎」,重則稱記者為「黑記」□「毒媒」□「□□(蟑螂)」,甚至在記者名字中夾雜髒話。「不少前線警員很情緒化,現場就經常看到有警員失控,其他警員喝止或拉走他,但這個情況一直改善不了,是警隊質素□文化和管理的問題。」
他坦言,由於警員擁有公權力可合法使用武力,前線記者采訪時處於十分不利的位置。記協曾考慮舉辦自衛術課程,但如記者采訪期間受警方襲擊而自衛,恐被控阻差辦公,更加吃虧,「所以記者只能夠消極走避」。他嘆道:「從來沒想過在香港做記者會有人身安全問題,更沒想過會出現以記者為目標的攻擊,而且是來自警方。警方和傳媒的關系已到達冰點。」
「自己人查自己人」
幾乎每一次警方與傳媒發生沖突後,警方都重申可按既定程序投訴,但楊健興直言投訴機制無效,正正是警方濫暴的根源,因為專門處理投訴的警察投訴科並不獨立於警隊,在「自己人查自己人」的制度下,過去多宗記者受襲個案都未能追究涉事警員責任。
他續指,警隊高層的態度也直接影響前線警員行為。「明顯是警方做法不對,也從來沒有道歉,針對母親節襲擊記者事件最多也是說不理想。這樣給前線警員一個錯誤的信息,覺得有一哥撐他們,違法違規也沒有後果。」
警方:傳媒經歷不理想
港警周日(10日)母親節在旺角街頭驅散人群期間,包抄傳媒並施以肢體及言語攻擊,警務處處長鄧炳強周二(12日)在元朗區議會回應議員質詢時,承認「傳媒經歷不理想」,認為要檢討檢視當晚發生什麼事,也認同警員要更加專業,不過他並沒有就事件向傳媒道歉。
鄧炳強周一(11日)致信記協在內的4個傳媒協會組織,邀約下周開會商討如何便利記者采訪。他表示,穿上黃背心□持相機在示威現場采訪的人越來越多,過往也曾搜出假記者證,「魚目混珠」情況日趨嚴重,增加警方執法難度,期望與新聞界加強溝通,探討有建設性的方案。
對此,記協主席楊健興批評鄧炳強轉移視線,試圖合理化警員的違法違規行為,「不是現場人多才導致混亂,問題根源是警察的暴力做法」。
傳媒組織聯合抗議
香港7大媒體工會(壹傳媒工會□香港記者協會□香港攝影記者協會□香港電台節目制作人員工會□獨立評論人協會□大專教育工作者聯席□明報職工協會)周一(11日)曾罕有發表聯合聲明,批評警方行徑扼殺采訪權利,踐踏傳媒尊嚴,要求緊急會見鄧炳強,立即遏止警隊襲擊記者歪風,對失控警員停職調查。
立場偏保守的香港新聞行政人員協會也發表聲明,對警員粗暴對待記者□妨礙正常采訪表示極度遺憾,嚴正要求各方尊重及保障新聞采訪自由。
「行刑式施襲」
《明報》編輯部指,當晚該報2名記者掛上記者證在行人路上拍攝,大批警員仍趨前驅趕,前後包圍一眾記者,其間沒有指示記者可采訪的範圍和離開路徑,便要求記者蹲下,並無理地向已被包圍的記者噴射大量胡椒噴劑。其中一名記者繼續執行拍攝工作,卻被警員阻止並帶到後巷搜身。
明報職工協會形容警方對記者「行刑式施襲□侮辱式對待」,指該報記者親睹警員包抄大批記者後有人跌倒釀「人踩人」,有警員刻意拉開記者的防護面罩,令胡椒噴劑流向眼睛,更夾雜污言穢語辱罵「黑記」,諷刺「你有gear(防護裝備)不怕啦」,再向耳朵噴射胡椒噴劑。警方要求所有記者蹲下並喊話:「我管你是不是記者在工作?我說的。」
「記者版的8.31事件」
事件中,《蘋果日報》一名女攝影記者遭警員掐脖20秒後一度休克,全身包括雙眼因被射中胡椒噴劑而灼傷痛楚,目前仍留院接受神經外科治療。她周一(11日)在病房外接受所屬媒體訪問時憶述,當晚猶如「記者版的8.31事件」,即警員無差別攻擊記者,又形容掐她脖子的警員「想勒死我」,事後回想也感到驚恐。
她續指,自己受傷後遭其他圍觀警員嘲笑及拖延送院時間,「完全是戰爭罪行,你見死不救」。她在醫院進行腦部掃描後證實未有大礙,但仍有多項檢查要做,未知何時能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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