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躲在蚊子後面的大象》
內容簡介:不是你玻璃心,而是你早就受傷了。7種內在心理需求解析,45年專業臨床經驗集結,助你覺察自己內心深藏的「微情緒」!
他人眼中的蚊子:不過就是襪子沒收好,為什麼你要這麼生氣?你內心裡的大象:維持整潔是我的日常,你若重視我,就不會破壞它。他人眼中的蚊子:鄰居吵到你,為什麼不直接跟他們抗議?你內心裡的大象:爭執是「危險」的訊號,有可能會傷害我。他人眼中的蚊子:他們不找你幫忙不是很好嗎?省得麻煩。你內心裡的大象:我是不是不受歡迎、不再被需要了?
看起來像「蚊子」一樣小的事,背後的情緒卻有如「大象」一樣大。
每個情緒背後都有成因,通常我們會知道自己為什麼沮喪,為什麼生氣?但有時候,一些他人看起來無關緊要的小事,卻有如蚊子尖銳的口器,刺進了我們心靈深處,讓我們大發雷霆,甚至沮喪悲傷,而我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這些「小事」可能是一個沒有回覆的訊息、工作時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也可能是餐廳差勁的服務、朋友無心的一句話。它反映了我們過往的人生履歷、潛在的自我認同、深藏的內在創傷,我們很容易不自覺的迴避它,但無意間卻忽視了自己最真實的情感需求,陷入低落的情緒中。
德國心理學家哈尼許和溫德爾融合45年臨床經驗、實際案例解析,幫助我們傾聽真實的心聲、認清自己的需求、壯大內心的力量,透過自主練習的過程,我們得以從情緒中找到勇氣,找到突破僵局的方法。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蚊子和大象,而經過這場療癒之旅,大象將會走出蚊子的背後,找回屬於自己的平靜。
作者介紹:恩斯特弗利德.哈尼許,心理學博士。德國慕尼黑行為治療教育學院的心理治療師講座主持人、教學治療師、督導及講師,多年來一直是該學院的董事會成員,在個別、群體以及伴侶治療領域有超過四十五年的執業經驗。
艾娃.溫德爾,心理學家。系統式伴侶及家庭治療師(DGSF),也是德國蘭休特(Landshut)應用科學學院的社會工作心理觀點教授。
搶先試閱:〈論蚊子與大象:沒人會毫無來由地因小事激動起來〉
沒人會毫無來由地因小事激動起來,就算表面上看起來如此。因為任何情緒激動都其來有自。當然,讓我們情緒不佳,甚至大發脾氣,或者震驚到沉默的事情,經常不容易辨識。此處與當下,我們眼中只有蚊子,而牠們尖尖的口器此刻正觸及我們心靈稍深處,好比敏感點是過去某個時間點或大或小的心靈傷害所造成。
接下來介紹四個小故事,故事裡的主角們似乎沒來由地跌入不舒服的情緒狀態,這些狀態難以理解也無法擺脫,於是導致多重沮喪:他們感覺糟糕,不明所以,不知道其中緣由,不能控制他們的情緒波動。
小事造成的壓力:四個小故事
■不合理的歸咎──麗莎的故事
麗莎和丈夫住在租來的房子裡,和鄰居友善往來,樂得不時聊聊天,即使他們說閒話讓她覺得討厭。
晚上十點,她的丈夫還沒回到家,麗莎剛要上床睡覺,突然間有人按門鈴,尖銳又急迫。她驚慌迷惑地開門,她的鄰居生氣地站在她面前,衝著她說:「這時候還用鑽孔機,您到底想怎樣!」
「我不曉得……我根本沒有鑽孔機。」這是麗莎僅能說出口的話。「那一定是再下一層樓。不知恥,都這個時間了!」鄰居咆哮著,剩餘的字句被她憤怒腳步踩得嘆息的樓梯間所吞沒。麗莎還聽到自己說:「抱歉。」然後關上門。她微微發抖,第一個念頭是:「希望她相信不是我!」然後上床睡覺。她激動的情緒尚未平伏,當她丈夫回到家,她告訴丈夫剛經歷了什麼事。他氣鄰居錯怪妻子,建議明天找她抗議,麗莎堅拒,無論如何難以平靜。他變得不耐煩,「現在先睡吧,反正又沒發生什麼事!」
■沒有實際傷害──史蒂凡的故事
史蒂凡散步結束後走向他的車子,他遠遠地看見另一個駕駛把車轉出停車位時,擦撞了他的新車保險桿,而且顯然想一走了之。史蒂凡憤怒地跑上前去,手腳揮舞,一邊怒吼:「你一定想肇逃!」另一個駕駛從後照鏡看到這一幕,下車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想著只不過輕輕碰了一下車子而已。兩個人一起仔細檢查保險桿,什麼都看不出來,史蒂凡還是止不住怒氣,他粗聲粗氣地堅稱:「立刻說出你的保險公司,不然我就報警!」被責怪的駕駛冰冷地回應:「隨您高興,您明明看到根本沒什麼。」他回答:「汽車必須送到維修廠檢測,車子可能有內傷(他真的這麼說!)。」另一個駕駛只是搖搖頭,開走了。史蒂凡奔跑著追了幾公尺,揮舞雙手好壯大聲勢,憤怒地要求對方「馬上停車!」聽到的只有幾個冷眼旁觀的行人。
一個星期後──修車廠早就說明沒有損壞,史蒂凡還忿忿不平地向朋友說起這件事。
■老是為了襪子發脾氣──安娜和彼得的故事
一個經典而且恆久的問題範例:安娜和彼得結婚三年了,一起住在寬敞的都會住宅裡。安娜目前有個沒什麼挑戰性的居家兼職工作,操持家務,彼得是公司主管。彼得再次於晚上八點才精神緊繃地從辦公室返家,安娜迎接著問他:「今天過得怎麼樣?」他只以一聲輕嘆回應,脫掉大衣、夾克,解下領帶之後,他就陷進沙發裡。安娜知道這個態度表示:「電池已經沒電,我需要安靜!」這種情況下想等到他反問自己今天的感受只會是徒勞。因此她只提醒了一句:「廚房裡還有些吃的。」接著隱含一絲不耐煩說:「要是你等會兒能整理你的襪子和客廳裡的報紙就好了。」彼得於是生氣地回答:「妳又要開始了嗎?難道沒有更重要的話可說?」安娜這時明顯較大聲地說:「你問我?你才剛到家就立刻縮在報紙後面,比起經濟專欄,還是不管你迫切想讀的哪個部分,你顯然對我過得如何不感興趣。」彼得在沙發上坐得更沉,他的姿態並非放鬆,而是內在退縮的表現。他攤平的手滑過額頭,有如想撫平他的怒紋。為了避免爭吵,他努力尋求諒解,也因為他記起自己一再承諾,不把東西散放四處。「抱歉,我今天早上真的匆忙。」
■假期中的壞心情──塞巴斯提安的故事
塞巴斯提安和妻子蘇菲雅冬天去度假,他們和好友夫妻一起租了山中小屋。塞巴斯提安經過幾個月的辛勞工作覺得筋疲力竭,身為軟體安裝企劃主管,他的工作向來涉及許多企業內部衝突和權力鬥爭。他一方面高興能逃離持續高壓一段時間,另一方面他又擔心,他的同事可能在他休假時入侵他的勢力範圍,可能在他缺席時作出重大決策……被雪覆蓋的山區景色,以及收音機傳來的韋瓦第《四季》將他拉回當下,期待兩星期的滑雪、睡覺、愉快的夜晚以及美食。
說到美食,他思索是否買足食物,小屋並不提供飲食。直到這時他才又想到,他的妻子早在幾天前就拜託他買好東西。在假期前的收尾工作壓力之下,他完全忘了這回事(或許也因為他基本上認為那應該是太太的任務)。他只得認清自己的疏失,打他朋友的手機。他覺得才不過講了兩句,對方就宣稱:「就買你們需要的東西,我們已經準備好我們所需要的東西。」塞巴斯提安頓時情緒低落下來,他有點失望,感到不安。一路下來,他都沒說什麼話,抵達小屋之後,他很快縮進自己的房間,又感覺疲累,沒興趣聊天。他妻子善意地詢問他怎麼回事,只是更讓他拒人千里。
這時他的手機響起,他的一個同事打電話來,對自己的打擾致歉,但強調他有多迫切需要塞巴斯提安的建議,好解決一個剛出現的問題。塞巴斯提安在這個領域是知名專家,他想出正確的解決方式,他的同事明顯鬆了口氣,表達謝意,掛上電話之前不忘再度表達歉意。結束通話之後,塞巴斯提安自覺像經過轉化一般,疲累和壞情緒一掃而空。他又和朋友為伴,心情極佳地度過夜晚。
某人眼中的蚊子是別人眼裡的大象
您個人或許也知道這種情況:負面情緒突然向您襲來,沒有預警,也沒有理由,有如「青天霹靂」。您感覺生氣或悲傷,變得沉默或憤怒,卻不知道自己發生什麼事。面對他人的詢問,您找不到解釋,自己也對情緒擾動感到困惑。
旁人的反應是驚訝、不解或責備。
「你突然間怎麼了?」「不要那麼敏感!」
「不要馬上就以為是針對你!」
「不要太超過!」
我們對這些評論的回應或許各不相同。
否認:「沒什麼。」
輕描淡寫:「我只是心情不好。」
自我控訴:「我覺得自己好蠢!」
怪罪:「你知道我受不了你把髒襪子四處亂丟/你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我們因為你的關係遲到/一切都落到我頭上……」
上述任何一種反應,都無法解除緊繃情緒,只會走向爆發或長期的情緒低落。
無疑地,沒有人能期待自己永遠平衡、堅強、樂觀、勇敢、自信、自制,覺得能滿足所有要求,這可是個過高的標準。因此,不舒服的感受如生氣、恐懼、擔憂、羞愧、受辱或失望,首先可能是對沉重事件的極正常反應。同樣正常的是我們並不樂於體驗這些感受,想盡可能避免,或是快速擺脫這些情緒。我們經常努力在其他人面前隱藏這些情緒,我們學會分辨哪些情緒適合或不適合、合理或不合理在哪些場合表現,其後果影響深遠:如果我們壓抑誤以為不應產生的感受,通往重要需求的途徑就被切斷。我們之後會詳細解析這其中重要的關聯。
當我們把蚊子變成大象,我們雖然感覺到情緒,卻無法清楚將之歸因於眼前事由。我們覺得當下的事情太微不足道,或是被「健康的人類理智」降格成「小事」:我們無法向自己和他人解釋的感受,就被視為不恰當、尷尬、困擾或者陌生的感受,也許甚至被視為瘋狂或病態。
■明顯和隱藏的因素
從外在觀察,我們能說某件事稀鬆平常──也就是蚊子,只要事件在完全實事求是層面不需要花太多力氣就可以排除。彼得不需要花太多力氣就能整理好他的襪子,那麼就會讓人起疑,一切根本就和襪子無關。然而,真正的原因難以辨識。
如果引發我們強烈情緒的原因顯而易見,一切的發生就有所不同,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不缺解釋,好比:
-明顯輕視或貶低。
-一再發生的不公平對待。
-重大損失。
-客觀上有威脅性的事件。
-眼前的工作負擔過重。
-積累的怒氣。
-堆積如山的未解決任務。
-急性焦慮,或者身體疼痛。
這些負擔意味著壓力,讓我們煩躁。此刻再來一些額外的討厭小事,有些人可能就會嘆口氣:「好像我要忍受的事還不夠一樣!」我們這時感覺一切都牽動我們的神經,知道這就是讓水桶漫出的最後一滴水。但是我們也經常見樹不見林。一切都超出我們的負荷,我們只感受到壓力。因此激動的原因可能是:
-容易或不易辨識。
-就在當下(或不久前)。
-或是被深埋在層層時間之下。
舊的和新的,明顯和隱藏的原因經常混合,但重點在於將這些不同的發生條件拉到眼前,否則會造成我們在錯誤的地方對抗情緒激動的肇因。
可掌握和難以解釋的情緒激動之間的差距,我們可用下列情境來加以說明:請您想像一下,您正在健行途中,必須走上一段樹幹,好越過湍急的河流。每個人都能了解您的躊躇,把這一切看作大膽嘗試,把跨越河流視為勇氣的明證,每個旁觀者都理解您的憂慮。但是如果樹幹放在平坦地面上,那麼走過樹幹只是訓練手腳伶俐,大部分的人都覺得不難。在這種情況下,恐懼的表現就無從被理解,「挑戰」在他人眼中就有如一隻蚊子。
沉重感受的功能就和身體疼痛一樣,告訴我們有些地方不對勁。我們自問,疼痛會是什麼意思,某些情況下會諮詢醫師,然後接受治療。在我們的例子當中,我們不需要醫師,也不必立刻就找心理治療師:如果我們突發性情緒低落的原因並不明顯,我們可以先自行尋找蛛絲馬跡。
■個人處理模式:蚊子如何變成大象
面對表面上無足輕重的事情卻產生不舒服的感受,我們尋求相應解釋的需求如何產生?答案並不複雜:我們並未意識到真正的原因,真正原因在過往之中,可說被隱藏在多層經歷之下,我們大部分的記憶無法隨心觸及這些經歷。我們為何以特定形式經歷些什麼,或者我們為何有什麼樣的行為舉止,我們只能以極小片段加以理解,這完全正常。出於良好因素,我們的天性如此。要是我們必須持續將所有相關經歷和意義關聯拉到當下,好讓我們能自處,我們的思考將無望地超過負荷。我們的腦子自動完成這一切,這個處理過程的結果是個複雜產物,由期待、設想和規則組成,我們遵循這個結果,但通常無法說明。正類似我們學說話的情況:我們發展語感,但不知道文法。
設想和規則基本上決定我們對現實的圖像:我們可認知、感覺、期盼、期待者為何,以及在各種情況下該做什麼。在我們一生中,我們塑造出個人的處理及行為模式,亦即所謂的基模,遇上特定情況,我們就自然而然地加以運用。基模協助我們將世界及自我感知為熟悉,是我們在世界上的行為指引基礎。基模由我們生活歷史的經驗總合而成,基模受到模範(在生命最初幾年,我們主要透過模仿關係人來學習)的影響,映射出如何和自我相處,以及我們所學到如何作出反應的方式。正面和負面經驗都在基模當中被處理和儲存,所產生的模式會長久維持,直到現實改變,要求模式加以調適,這時人會感到迷惑或者不安。我們因此經常緊緊攀附著這些模式,即使它們帶來的弊多於利。無法融入現有基模的就會被排除,或是被轉詮釋。如果基模可說已經老化,不適用於現今狀況,就會模糊我們對當前可能性的看法,因此有所謂有效(適當)以及無效(也就是不適用)的基模。
好比有些人深信,只有達到職業成就才是有價值的人,他們就過濾掉一些本來有助於收穫價值感的東西,片面的依照規則處事。「我必須努力、勤勞,規劃我的職業生涯,爭取地位象徵……」只要一點小挫敗,就足以導致不安及自我懷疑,採取或多或少適當的保護措施。我們在本書當中想挖出的大象,就回溯至這類不適當的基模。藏在蚊子裡的大象,牠的根源在於,在不同生命階段,在面對重要需求時所發生的負面經驗。損害這些需求留下痕跡:受傷點以及自我保護的內建程序,二者一旦被啟動,我們就為基本需求獲得重視和滿足而奮鬥──但自己卻經常說不出個名堂來。我們不問在不愉快或受傷的情況下真正需要什麼,反而試著盡快防禦這種沉重的感受。根據經驗,大部分的人很難認知,這般蒜皮小事指出基本需求受損。
■失落的基本需求:大象般的後果
即使我們雙親深信其行為是「為了我們好」,並不意味著他們的教育確實幫助我們認知自己的期望和需求,並且加以實現。依照孩子的個性加以對待並不容易,我們在某些方面要感謝雙親,某些方面卻也可能對我們造成傷害。好比在戰後成長的世代,通常接受的教育是要求配合、負起義務和遵守規範。例如要吃完「端上桌的食物」;收到禮物時要致謝,並表現出高興的樣子,即使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份禮物;對於只是浪費時間的造訪也要說歡迎,或者不要提出批判性的問題。
有這類舉止的人都在童年學到:「否定自己,滿足他人的期望,比關注和表達自己的感受及需求更重要!」
以這樣的方式而失去對自己根本需求與個人感受的意義的直覺,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實現的是什麼也就不足為奇。結果可能是種「毫無期盼的不快樂存在」狀態。於是就像關閉對個人有益事物的內在天線,只接收他人的期待。尤其在職業領域,我們迫於約束、角色和準則,晚上只想要「我們的平靜」──我們僅存的可悲期望。原本可以非常多采多姿,只要我們有能力讓這些期望浮現!
面臨這些主要來自外在的規範,最小的混亂就使人抓狂或是委屈退縮的風險大增。我們已經吞忍的一切一旦重見天日,我們就知道哪些需求長年未曾滿足,接著產生哪些傷口。面臨可能出現的指責,認為我們小題大作,我們能說明自己的反應,進而使這些指責站不住腳。但是未曾觀察我們的內心生活,我們自己和旁人幾乎沒有機會理解我們壞情緒的深層意義。
不管我們願不願意:傷口一再作痛,激發陳舊如今卻常屬不恰當的基模,連帶激起相應的不愉快感受。就像擲骰子遊戲:我們在遊戲盤上擲骰子,上面寫著:「退後n步!」在哪個遊戲盤,意即我們處在哪個人生階段,並非我們的記憶可隨意揭開。
我們首先需要的是關注自己和他人的感受,尤其當我們覺得不愉快的時候,可能正指向重要需求被忽略。就像空氣之於呼吸:爬山的時候空氣變得稀薄,我們就越費力,缺氧迫使我們休息。稍微克制突然的情緒變化,思考我們正處於哪種欠缺狀態也一樣有意義。
那麼在前文所述狀況下,麗莎、史蒂凡、安娜和塞巴斯提安停下來思考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讓我們再看一次安娜的例子,她為了丈夫不愛整潔而與之爭吵。
■襪子裡的大象:伴侶衝突案例
安娜和彼得的衝突再平常不過,安娜的不悅也相當可以理解。共同生活的時候,對秩序的不同想像的確不容易達成一致,但這只是衝突的一個層面。安娜明顯且持續的壞心情還隱藏些別的──值得我們追尋更深層的原因。進一步觀察讓我們察覺,兩個人的重要根本需求如何彼此抗衡,也看到完整認知個人的大象有多困難。我們看一下兩人的生活背景:
安娜和彼得五年前在科隆結識,兩年後在當地結婚。安娜是個有魅力的三十四歲女性,一段時間之前還是商界人士,在一家中型企業擔任企劃主導人,這是個前程遠大的職位。在她結識彼得之前,她單身生活。彼得比妻子年長三歲,在慕尼黑長大,在該地完成法律學業,在一家國際企業集團爬上部門主管的位子。一項嶄新的職業挑戰將他引到科隆,他覺得這是次幸運的機會,因為他很喜歡友善的「萊因地區生活方式」。他再度被調回慕尼黑集團中心,特別讓安娜面臨一個重大衝突:她應該接受一個不符合她職業能力的半天工作,拋下她的朋友圈嗎?彼得提議自己留在科隆,找個新工作,但她覺得那並非他的本心。她對彼得的愛,以及和他建立家庭的期望,讓她最後同意搬到慕尼黑。他們的婚姻直至這一刻都還沒有孩子,安娜尤其因此感到情緒低落。
安娜和彼得來到我的診所,希望接受伴侶諮詢。其實主要是安娜的要求,彼得同意,因為他一直忍受著她「持續的不滿」。他抱怨她的嘮叨逐漸讓他感到絕望,他已經快要受不了因為「小事」而經常爭吵。她憤怒的理由雖然清楚,卻不能解釋她持續責備的激烈程度。於是彼得自覺有理由把沒收拾的襪子(通常涉及秩序)當作瑣事,無奈搖頭,或者生氣地皺起眉頭。他的解決建議:「我之後會收拾」,或者衝突進一步緊繃時表示:「要是讓妳煩心,乾脆自己去收」,實在適得其反。因為他們無法辨明亂放的襪子意義何在,於是激動和不斷爭吵的更深層原因也就不被探討。
安娜的說明也無助理解:「我就是不喜歡!」反而當她發洩怒氣說:「我又不是你的女僕!」其實比較接近大象。他通常的回答既可以理解,卻也同樣毫無用處:「不是,當然不是,拜託不要馬上就以為是針對妳!」有時彼得不耐煩地以譏刺的語調回應:「要是能讓妳快樂,我未來一定不會亂丟襪子。」然後──安娜不得不提醒他後面接的那一句話:「……好讓妳終於不要再嘮叨!」有時他的回答比較有幫助,好比:「我以後會努力……」安娜回答:「要是這樣就好了!另外,要是你不領悟本來就該維持整潔,那麼也沒有什麼意義。」然後轉向我:「反正我再也不相信他敷衍的承諾。」
對安娜和彼得而言,襪子不僅屬於洗衣籃,也是關係箱的一部分。直至目前,所有「務實」解決問題的嘗試都徒勞無功,陷入絕境。如果安娜清楚看出她目前生活欠缺什麼,她也許會說:「我常常煩躁,因為我不滿足,我缺少認同和重視。但我又做了什麼呢?我的日常大部分都耗在維持整潔秩序。要是我至少能找到有趣的兼職工作就好了!」進一步又想:「要是你在一旁支持我,雖然會減輕負擔,也是對我工作的認可,但是我最大的幸福就應該局限在完美持家,為我的老闆工作嗎?這可不是我對慕尼黑生活的想像!我還要等多久才能達成生孩子的願望?」她察覺卻不允許說出來的是:「我基本上嫉妒你,你可以享受刺激的職業生活,獲得認可,享受成就感,有時我甚至嫉妒你的煩惱,因為這些煩惱和你職業上的重要事務有關。」
如此一來,大象的輪廓就呼之欲出。承認深層不滿並不容易,後果卻影響深遠。安娜至今並未看出,自己經常煩躁乃是因為根本需求如認可、理解和自主沒有被滿足。她不敢仔細思考自己的不滿,於是根本原因也就一直隱而不現。
她的雙親給她的模範是人首要盡義務,並且服從這種規範。不問是否喜歡這樣的生活,只是去做必須做的事情。相應地,安娜的內建程式絕大部分由命令式組成,好比:「我必須照顧其他人!」、「我不可以自私!」,或者:「整潔秩序撐起生活半邊天!」安娜的行為有如她深信不疑,認為努力維持完美標準乃是讓生活「上軌道」的適當方式──依照箴言:「遵守規範就能保有你的生活,因為,不曾滿足的願望而動搖你安全感的所有風險都在掌控之下!」呈現的表象是:在一些情況下,未曾深思的雙親模範和教養模式影響深遠,不必質疑,只要盡責!
看起來那麼狹隘的思想,和安娜仔細思辨的能力恰恰相反,其實卻是她的心靈面對達成意義和滿足等問題的保護機制。對安娜和她的丈夫而言,因為襪子起爭執,比提起重要需求未曾滿足要簡單得多。心理處理不滿的這種浮面方式,如果沒有仔細觀察生命經歷,其實並不容易理解。這種方式也不符合安娜的形象、她穩定的氣場、職業能力以及外表的獨立。為了要能理解安娜的感受,我們必須也在更深層次處理這個問題。觀察她的生命歷程(請見第64頁),大象就會呈現出外形。
彼得至今未曾是觀察的焦點,這個課題在他眼中的爆發點是他妻子一再表達不滿。要是他想得深入一些,基本上干擾他的不是持續嘮叨,而是對妻子和自己在一起並不快樂感到不安,他擔心無法給她所需要的。他自覺該對妻子的幸福負起責任,尤其她為了他以及想要孩子,而把她個人的職業野心置之度外。但他同時也不想放棄職業生涯,以及與此相連的社會認可,出於兩難就產生沉悶的罪惡感,彼得當然很不願意承認。稍後再繼續討論我們至此可推測出的大象。
在解析過程中也顯示,四處亂放的襪子究竟是蚊子還是大象──這一對伴侶不可能有一致的看法。彼得將襪子之爭輕描淡寫地說成討厭的小事,安娜相反地卻感到嚴重沮喪。彼得想把這件事辯解成「蚊子」,好繞過一個重大衝突。安娜相反地不善罷甘休,她想讓自己努力維持整潔得到認可,讓她的訴求被傾聽。所以蚊子裡是否藏著大象是個觀點問題,端視關注焦點,就足以對這個問題爭論不休。不過他們雙方可能都想到那是隻大象,只是他們不想正視。
本書能帶給您的收穫
您從這些故事或許可認出身邊的人、朋友、伴侶和同事的影子。故事都是簡單但顯然負載情緒的日常情況,通常大家只想視而不見。如果透過往日經歷來觀察這些情況,就形成清楚的畫面,當前的情緒波動正如過往的回音。
因此我想激勵您,思考起初難以理解的情緒反應,以更進一步了解其中意義。唯有如此,我們才能認知基礎的根本需求。之所以一再發作,因為小事情產生難以理解的情緒,這些只顯示冰山一角。真正原因仍然隱藏,只被間接交流,表面課題並不深入核心。我們完全實際面對問題,就可清楚察覺無法如此解決問題。
當我們出於細故陷入一個非常不悅的情緒狀態,非常可能意味著我們不僅對當前狀況產生反應,還情緒性地混合過去和當下。過去的感受被喚醒,從前的處理模式重新啟動,這些模式在當前生活狀態下並未促進滿足我們的需求,反而造成妨礙。這些模式會造成人際關係的莫大混亂。在通常早已經年的過往時光,這些模式或許是掌控狀況的最佳可行性,因此它們可算是種解決嘗試──即使早已過時。
例如擔心失去所愛的人對自己的喜愛,這樣的人可能努力善待他人,或者覺得自己反正很快就被排除,於是寧可自我退縮。這兩種模式通常各有些優點,一旦它們不能彈性地適應新狀況,卻也可能變成問題。過去有效的解決策略留存下來,它們曾一度很有用,我們也很熟悉。因此,一旦我們覺得受到威脅或不安,就樂於不經思索再度運用這些策略。每個人都知道,在承受壓力之下要嘗試新事物有多困難。
本書的設計協助讀者,一步一步深入理解小事引發的情緒。我將以我們前面段落的故事主角為例加以闡述,在適當的篇章一再回顧這些例子。您在閱讀當中可能發出的疑問,可從中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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