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朋友,一陣子未聯絡,某天突然打給我。
「喂,老兄,明天下午有空嗎?陪我去醫院!」
我驚。
「你……你怎麼了?」我說。
朋友聲音有點緊張。
「昨天到醫院檢查,超音波發現一些不好的東西,所以緊急安排手術。」朋友說:「因為得全身麻醉,他們規定,一定得『親友陪同』,所以……。」
我心中挺高興,朋友危急時會想到我,我說,當然沒問題!
隔天,我和這位朋友在那冷冰冰的醫院聊東聊西,比聚餐還要有意思多了。不過我難免好奇,為何沒有人陪他來?
「咦,你老婆呢?」我問:「她今天很忙?」
「對啊,她說孩子才念小學二年級,她要照顧,所以沒辦法過來。」
也對,孩子這麼小,仍然需要照顧,再怎麼重要的事情,父母當然都不能隨便離開。在美國加拿大,有些州或省的法律有明文規定未滿8歲或12歲不能獨自在家。
然後我突然想起另一個話題。
「對了,下週我家附近有溜冰活動,約了幾個朋友,要不要大家一起來?」
朋友看了一下日曆,皺了皺眉頭。
「不行耶,那天小朋友要補課。」朋友說。
「那,就你和你老婆來吧!」我建議。
「她也不行,那天她約她朋友喝下午茶。」朋友說。
我心想,好,媽媽要出門,小朋友要上課,那這位朋友,肯定得留在家接送照顧小朋友。
「好吧,那天,你就乖乖在家做一個好爸爸囉!」
沒想到,這時候,朋友說了一句話,讓我嚇一跳──
「老兄,那天我也要補班,無法在家做好爸爸!」朋友說:「你們公司不用補班嗎?」
這句不經意的話,朋友自己都不覺得其中有「異」,但我已經發現了其中弔詭之處。
「那……你老婆,不必去接小孩?」
「不必啊,那天小孩留在學校,然後自己拿著鑰匙,自己走回家,自己開門……。」我朋友說:「我老婆總說,孩子已經小學二年級了,應該學會獨立,所以早一點訓練她。」
我很詫異了。
「那……今天,你老婆,就必須去接小孩,不能陪你來醫院,做這個重要的檢查?」
「對啊,她是這麼說的。」朋友說,完全沒有發覺其中的怪異處。
這時候,自動門開了,護士大聲叫了我朋友的名字。
我也不再繼續問下去。
就在這裡打住了。
這是一件小事情,或許我朋友他們之間有些我所不知道的狀況,他沒有說。
但,也有可能,他「不在意」。
更有可能的是,他根本就「沒發現」他的不在意。
有些時候,自己永遠不會「發現」身邊一些事情的「不合理」,我看著這位素稱「好好先生」的朋友,自己一人走進診療室的寂寥背影,我不確定,他的老婆,是否有好好珍惜這個完全不去計較的伴侶呢。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不只在家庭、婚姻關係,平常在職場、社會上也有這樣的恐懼────
今天你「挺」這個夥伴,等到你有危難時,他會挺你嗎?
還是他反而會出賣你?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有時候,不必等到那個最最「終極」的危急、危難、危險,平常的時候,他已經告訴你「答案」了。
可怕的是,如果你有「濫好人」的毛病,你往往同時也有「識人不清」的併發症。
濫好人,又加上識人不清,你幾乎註定是要被背叛、被「各自飛」的。
所以,濫好人很容易落到「晚景淒涼」。
人生不可能永永遠遠在順境,總有需要的時候;平常你幫別人想,偶爾也得幫自己想一想。
不是幫幫現在的自己,而是幫幫未來的自己。
(圖片來源:Lisa Roe li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