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工作室上方傳來一陣騷動,是大門碰撞牆壁和某樣東西掉落的聲響,以及一大串奶奶曾叮囑小亨不能說的話。
羅蒂——奶奶忠心耿耿,有點冒失的助手——手忙腳亂匆匆跑下階梯,身上的圍裙猛烈晃動。她比小亨大幾歲,又高又瘦,有點急躁。她在店裡幫忙縫紉,協助奶奶料理家務。橫衝直撞的她完全錯過了最後兩階,整個人栽進工作室,嘴裡吐出更多難聽的字眼。
「羅蒂!」奶奶柔聲發出警告。「冷靜,會摔斷脖子的。」
「很抱歉,達太太,」她有點上氣不接下氣,「您最好立刻來店裡一趟。」
奶奶起身離開座位,笑著說:「妳又把收銀機用到當機了嗎?用桌子底下的鐵錘敲一下。」
羅蒂搖搖頭,雙頰漲得通紅。
「不是的!是⋯⋯是伯特蘭先生。」
「他打電話來?」
羅蒂用手指著天花板,扮了個鬼臉。
「他在樓上?」奶奶明顯更加困惑。
羅蒂默默點頭,吹散眼前的瀏海。
伯蒂叔叔很少來店裡,除非是為了奶奶口中的「多管閒事」,距離他下一次造訪應該至少是六個月後。
那麼,他今天究竟為何而來?
小亨快步跟著羅蒂上樓,奶奶跟在最後。和叔叔共處一個下午,是小亨最不需要做的事。伯蒂叔叔在漢普斯頓經營兩間魔法裁縫鋪。來麻雀高原,正如他偏好的說法,是為了「看看情況」。小亨覺得叔叔好像很喜歡突然造訪,搞得大家手忙腳亂,指揮所有人以後再回去漢普斯頓。
「伯特蘭身為長子,總有一天會接管事業。」奶奶解釋。「你爸媽對經營不感興趣,太可惜了。伯特蘭很有生意頭腦,這一點我不得不承認。」
雖然奶奶是達內利店面的擁有者,但在過去幾年間,她讓伯蒂叔叔掌管更多業務,以便擁有更多時間專注於裁縫。「這是我熱愛的事,小亨。」基本上,叔叔讓他們依循原本的方式。「你叔叔迫不及待想離開。他覺得麻雀高原太小——太無關緊要,埋沒了他的才華。他想在漢普斯頓服務最有錢的顧客。」每次說到這兒,奶奶總會揚起鼻子,模仿一個滑稽、趾高氣昂的神態,逗得小亨捧腹大笑。
小亨走過工作室的樓梯,來到寬敞的後廊。走廊的一側有兩扇通往試衣間的門,另一側有通往二樓公寓的階梯,小亨和奶奶住在那裡。正前方是一扇拱門,走出拱門就是店鋪。拉開厚重的綠色簾幕,透過倒映在窗戶上的身影,小亨看到伯蒂叔叔在店裡。他用手指滑過一個玻璃櫃。小亨在心中向赫斯提亞祈禱,希望羅蒂有清理灰塵!
小亨匆忙走進店裡,一輛電車轟隆隆駛過比徹姆排屋。他盡可能用愉悅的語調打招呼:「哈囉,伯蒂叔——」小亨突然停下腳步。
除了叔叔,還有其他人。
露西雅嬸嬸,以及比小亨年紀小一點的康妮堂妹,也都來到店裡⋯⋯在一個禮拜三的下午。
他們周圍堆滿了行李箱。難道要去度假?
「啊,是亨利頓呀!終於來了。謝天謝地,你今天穿的是什麼啊?」
伯蒂叔叔是唯一堅持稱呼小亨全名的人。這樣做真的很討厭。他盯著小亨的西服背心,小亨喜不自勝。「您喜歡嗎?我用一件準備丟掉的舊外套做的。」他轉身展示背面,「拼接的布料是三種不同的紅色燈芯絨布。」
「噢,原來如此!」伯蒂叔叔的回應,聽起來不怎麼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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