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白袍的醫師,將他的全身都綁住,讓他躺在一間暗室中,等待。
所有的儀器,所有的探測器,都已經安插在他身上適當的地方,全部都等著他……
睡著。
檢查室周圍都是玻璃,玻璃外面則是一群盯著他的醫師,他知道,這些醫師全都是在等他「睡著」。
耳邊只剩固定節奏的「嗶」聲,其實,是很容易睡著的。
他本來就很好睡,一睡著,什麼事都不會記得;運動健將的他,心理也頗像職業運動員,開朗、大方,他也是對他美麗的主播老婆那樣,儘量配合著老婆,絕不計較。
就是因為他這麼好,反而啟人疑竇。
尤其當他那個美麗的主播老婆,身上突然出現那些瘀青,愈來愈多,愈來愈多。
直到,怎麼遮也遮不住。
被主播台上的其他同事發現。
同事堅持帶她去驗傷,確定了不是任何病變,而是「外力」所造成。問她,是不是被她那個強壯的老公打的,她總是說,沒有。
沒有。
瘀傷,滿佈在一個美麗的女子的手臂和小腿,惡黑的深紫黑色在原本白淨的皮膚底下惡劣的翻滾洶湧,和女主播甜美清新的臉蛋形成強烈對比,她到底是被怎樣的虐待了?
她堅持「沒有」,但,這種事包不住,很快的,警察局就找來了她和她的老公。警察大概也沒有處理過這種家暴案件,男性矢口否認,女性也是堅持「什麼都沒發生」,但,那些遍布在手臂和腿部的瘀傷呢?
在醫師的推薦下,他接受了最新的「睡眠試驗」。
什麼是「睡眠試驗」?
「就好像有些人,平常好好的,一酒醉起來就『發酒瘋』,從酒後性格可看出一個人的真實個性,」醫師說明:「而『睡眠試驗』這種方法,不需要喝酒,只需在我們實驗室睡一覺,就可以馬上測出受檢者是否有情緒上的問題、或肢體暴力習慣。」
「所以,」醫師說:「現在很多女性,和對方不認識下相親結婚,除了做婚前身體檢查,還多做了這樣的『睡眠試驗』,以免碰到『地雷』。」
於是他決定,為了他美麗的老婆,去參加一場「睡眠試驗」看看。
他被帶到這個診療室,所有的儀器,所有的感應器,貼上他身上各個地方,從頭部到身體,從身體到腳底,所有的儀器都打開了,全部全部的全部,都等著他……睡著。
為了怕這個孔武有力的男子,睡著以後,一接收到醫師刻意安排的「刺激聲」,一暴怒起來,破壞了儀器,所以,他們還特別做了一條粗布,將此男子綁住,以免發生狀況。
此時,耳邊只剩固定節奏的「嗶」聲。
嗶、嗶、嗶。
嗶。
慢慢的,他聽不見聲音了。
他還沒有真正意會到睡著,已經醒過來了,看到檢查室已經整個明亮。
感應器也都被拔掉了。
他直接下床,抓住醫師就問:結果怎樣?
醫生笑了,說,放心,你睡得很沉,你像一根木頭,動也不動。無論儀器怎麼給你刺激,也不醒來。而且你睡眠的模式,應該不會有夢遊的問題;你看,現在已經早上八點了,趕快回家吧。
於是,他回家了,迎接他的是美麗的主播主播老婆──他們會繼續幸福快樂的生活著。
不過,當天晚上,情況有點不一樣。
他昨晚在診療室睡了一晚,可能是藥物作用,今晚,他們明明已經將所有的燈都熄了,只剩外面一點點的月光,他仍然睡不著!
身邊的老婆,已經傳來陣陣鼾聲。
他仍然睡不著。
老婆的鼾聲漸漸的大,他發現,他更睡不著了。這時候他才發現一種詭異的感覺──
他從來沒聽過這種鼾聲。
應該說,他平常非常「易眠」,一上床,沒多久就睡了,向來都是老婆聽他的鼾聲,他結婚這麼一年,從來沒聽過老婆的鼾聲咧!
向來倒頭就睡、從來沒有失眠過的他,今天是一生第一次失眠,也是第一次聽到美麗主播老婆的鼾聲!
鼾聲太響,他只好側過頭睡。
心裡一笑,明天一定要好好的笑笑她,鼾聲竟然吵得他睡不著。
轉過身,不免拉動了一下棉被。
沒想到,就在這時候。
「事情」發生了。
什麼事?
他只感到一陣痛,沒有很嚴重,但的確是有重物擊在他身上。
他想爬起來看是什麼,再動了一下棉被,馬上,又被擊中。
這下他看清楚了,那是「腿」。
是他那個美麗的主播老婆的腿。
它以一個奇特的角度,伸直在半空中。
好像水上芭蕾舞者的腿伸出水面那樣,老婆的腿突然伸出棉被,停在半空中。
他再拉動了一下下棉被。
那隻腿,突然間,急速的往下,正中在他的腿上。
「啊。」
雖然不是頂痛,但那種用力的狠勁,令他有點驚嚇,讓他驚嚇的輕輕一喊。
他不禁輕輕的問。
「妳是在作夢嗎?」
旁邊的老婆,沒有回答。
不過,也沒有鼾聲了。
鼾聲早就不見了。
「妳醒著嗎?喂?」他再問。
旁邊的老婆仍沒有回答。
他想,大概他老婆真的是在夢境吧。他不在意,再次閉上眼睛。
但實在睡不著,於是他再次轉了個身。
這次一轉,剛好他面向了他的老婆。
他老婆剛好也是側睡,她的臉蛋也面對著他。這張臉當然是下了主播台的「素顏」的臉,眉毛沒了,本來就有點可怕。
不過,他倒抽一口氣,是因為,他老婆這個時候──
眼睛圓圓的睜大。
正盯著他看。
「啊!」他嚇一跳:「妳……。」
他老婆眼睛眨也沒眨,仍看著他。
那眼神,一點也不像平常溫柔的那位美麗主播老婆的眼神。此時那對眼睛看起來是憤怒不已,就在夜半當中,莫名的憤怒不已。
而且發出聲音了。
「看什麼看?」
那聲音他也嚇一跳,他從來沒聽過他老婆的聲音這麼的冷酷;那種聲調,不像甜美的主播,反而聽起來像太妹。
「你再踢一次給我試試看,我馬上把你給轟出去喔我跟你講!」
每一個字都飽含著巨大的憤怒,好像裝滿熱湯的包子,一字一字噴在他臉上。
他痛了,仍試著和他生氣中的老婆開個玩笑。
「我真的睡不著,被妳的鼾聲嚇醒了!」
沒想到,他老婆彷彿換了一個人。
完全沒有幽默,並再次惡狠狠的回話。
「你睡不著關我什麼事,我還是要睡耶?」老婆說:「你再給我動一下(棉被),我就把你的腿『打斷』!」
他想起來上個廁所,沒想到,腿卻痠到站不起來,他想到,那是剛剛被他老婆的腿給擊中的地方,他一邊呻吟,一邊走向廁所。
他摸到了電燈開關,把燈打開。
「啪。」
身後馬上又是他老婆的冷酷聲音。
「你為什麼開燈?」
那聲音,好像細針,穿過了半夜的冷空氣。
「你找不到路嗎?你沒有長眼睛嗎?下次把你眼睛挖出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上廁所時,他特地看了一下他的腿。他才發現,剛剛被他老婆打中的附近,不只紅了一塊,還有一些已經有點時日的舊瘀傷。
突然,他了解了。
他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這件事,真的不容易說服他老婆,因為她畢竟還是一位美麗的主播,但為了要解決這個問題,他半逼半威脅,還是將她帶到了那間檢查室。她也是認為,檢查一下,沒事,他們就不會再來煩她了──
於是,這一天到了。
所有的儀器,所有的感應器,貼上他老婆身上各個地方,從頭部到身體,從身體到腳底,所有的儀器都打開了,全部全部的全部,都等著他這個美麗的主播老婆……睡著。
上一次,他是躺在那張床上的,而這一次,他站在透明的窗旁,看著全程。
儘管是來「睡覺」的,主播老婆仍化著大濃妝,雖她說剛剛才從主播室回來,不過他知道,那是因為他不想讓醫師們看到她素顏的模樣。
他聽不見房內的聲音,但他上次來過,可以想像,現在應該是一片寧靜無聲,耳邊只剩固定節奏的「嗶」聲。醫師有說,在他睡著後,儀器發出了很多奇特的干擾聲,但他睡得像「死豬」,從未醒來過。
實驗開始,不到一小時。
透過大窗,他看到,床上的那個他美麗的老婆,原本熟睡著,突然坐了起來。
看起來她是在大叫。
似乎對著特定人叫,似乎又不是。
然後她又躺回去。
又過了十分鐘,可能是醫師又再次給了另一個刺激,他老婆再次的坐起來,這次,她用力的擊打床邊緣,有一隻手臂好像還流血了。
可是她身上並沒有綁住任何粗帶子,醫師並不知道她會這樣子。於是他的美麗主播老婆,跳起來,一拳竟然就打壞了儀器,還將它拔起來,整個丟向玻璃大窗。醫師連忙衝進門,也來不及保護他們珍貴的儀器倖免於難。
這個景像,已經足夠說明了這個美女主播的手臂上、小腿上的瘀青是怎麼來的了。
他又想起,和這個美麗主播老婆還在談戀愛的時候,她總是以家教甚嚴為由,不許他和她一起過夜。所以,他在結婚前,竟然從來沒有看過她「睡覺的樣子」;結婚後的第一晚,也竟然是第一次,她卸下濃妝,素顏給他看。
現在,床上的那個女子,憤怒的看著前方,他透過玻璃窗,看到她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雖然化著濃妝,但那張臉,讓他感到害怕。
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平常時候的甜美,不算,卸下濃妝,到了深夜的,才是真正的她的「心」。
當他一旦看到了她的「心」,竟是這樣醜惡,這時候,什麼妝,都再也補不回來了。
以上的故事告訴我們,在愛情中,無論是男方還是女方,一定要了解對方才能結婚。
傳統觀念下,未婚男女不能兩人單獨去旅行,或兩人同居一室,但,事實是,現代的人百百種,婚前去旅行、同居,反而讓兩人可以更看清楚對方「素顏的模樣」。
不只是愛情,職場也是──很多人在面試的時候,看到主管和顏悅色、人很nice,這個不準。你要等到對方「素顏」,比方說平日下午忙到爆,或加班加到連晚餐都沒時間吃,看看主管會不會突然暴怒,這才準。
知人知面不知心,一般人一輩子難以見到朋友的「心」,所以,當你難得有機會窺探到對方的「心」,竟是如此醜惡,別枉費上天給我們的訊號──
知人知面不知心,難得被你看到壞心腸,就千萬別留情!
(圖片來源:Roy Bluementhal li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