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在青島舉行的上合峰會上,一床古琴被作為國禮贈送給俄羅斯總統普亭。這床古琴的斫製者,是「隱居」在南藝的著名琴家──廣陵、諸城兩派傳人茅毅。而這床國禮古琴,是他根據家傳的一床距今已有千餘年歷史的北宋古琴所製。名家巧思╱孔子家鄉辦峰會 選送仲尼式古琴
茅毅表示,這床琴是以宋元佑四年蘇軾監製的玉澗流泉琴的拓片為模板,而琴的音色則是根據家傳的一床名為「松雪」的古琴調製的。松雪琴為北宋咸平二年所製,距今已有1019年的歷史。
關於古琴的形制,有「唐圓宋扁」之說,這床古琴琴身顯得比較扁,比較寬大。因當時距北宋開國僅40年左右,所以在其身上還能看見唐琴遺風。茅毅說,這床古琴擁有一種「男人式的秀氣」,線條非常勁挺。他隨即在松雪琴上彈奏一段古曲,聲音厚重而有風骨。
因為其中加入綠松石、青金石、珊瑚、金銀粉等「八寶」顆粒,松雪琴的灰胎非常堅硬,因此儘管時隔千年,這床古琴漆面上的斷紋相比同時期的古琴較少,通體呈「大流水斷」。
茅毅又拿出一床古琴對比彈奏,此琴與上合峰會國禮為同一批製作,完全相同,用料為桐木,長約120厘米,寬約19厘米,線條俊朗明快。
古琴按形制分為伏羲式、仲尼式、神農式等不同的種類,選做國禮的那床古琴屬於仲尼式,被稱作「大仲尼」。
而另一床琴身更為秀氣的古琴「小仲尼」,則是茅毅按照家傳的一床元代松濤琴所製作的。
為什麼選擇仲尼式古琴作為國禮?茅毅說,仲尼式古琴的特點是風格端莊大方,體現儒家文化,最能代表中國文化的特點。相傳仲尼式古琴是孔子發明的,也不排除是後人托孔子之名所作,孔子是魯國人,這次上合峰會是在山東青島召開,因此用這種古琴作為國禮又多了一層意義。
名家背景╱祖母是古琴大師 他卻學鋼琴提琴
茅毅現任中國民族管弦樂學會古琴專業委員會理事、中國崑劇古琴研究會理事,同時在中國多所高校擔任客座教授。他祖籍山東濟南,家裡曾是濟南四大望族之一。茅毅的祖母高松如師從古琴大師詹澄秋先生,是諸城派第五代傳人,也是茅毅的古琴啟蒙老師。他的祖父是國學大師章太炎的弟子,父親是當代著名音樂美學家、教育家,母親師從吳昌碩的弟子畫家王個簃。
雖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但他兒時最早學習的卻是小提琴和鋼琴。儘管祖母擔心學古琴「沒有飯吃」曾多次拒絕教他,但茅毅心心念念的仍是古琴的雅韻。
10歲那年,在茅毅一再要求下,祖母終於同意試試看。茅毅悟性很高,一下午就學會古曲《良宵引》,祖母覺得他確實是個可塑之才,茅毅至此開始學琴之路。
茅毅18歲時,祖母年事已高,他轉而拜在廣陵派第11代傳人、一代大師梅曰強門下,刻苦學習20多年。在此期間,他還得到多位大師和老先生的指點。
從學琴到製琴,最初的念頭源於上世紀80年代在杭州參加的一次「雅集」。1988年,茅毅參加杭州的西湖琴社,發現中國美院一些年輕人有學琴的熱情,但用的琴卻很糟糕,而當時做琴的人非常少,這讓他萌生自己斫琴的想法。
雖然那時候他對古琴的彈奏已有了不少積累和心得,但嘗試自己製琴時,卻仍遇到不小的困難。茅毅翻閱尋找到的古籍,發現裡面的記載非常簡潔,一個步驟常常一兩句話概括,而且記載的大多是古琴的樣式、材料等,聲學方面幾乎沒有涉及。
好在他當時是鋼琴廠的調律師,之後又去日本專門學習調律專業,在南京藝術學院教授相關課程,對樂器構造與聲學的關係有比較深的研究。
古時的琴全由手工製作,可以說每一床琴都是不一樣的,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如何才能讓木材發出最好的聲音?茅毅不斷嘗試,反覆推敲,直到2002年,在斫製200多床古琴後,茅毅掌握成熟的斫琴技藝,能夠駕馭那無形無跡,卻又高古蒼勁的琴音了。
名家堅持╱工序細分幾十道 斫一琴需耗五年
西漢劉向《列士傳》道:干將莫邪為晉君作劍,三年而成。實際上,製作出一床好的古琴,時間甚至要比這更長。茅毅斫製一床古琴,一般要花上五年時間。
他表示,一床古琴的斫製,粗分有十幾道工序,細分則有幾十道。選好的木材要先在水裡泡兩年,定型需要一到兩年,其後還需要製形、修琴面、挖槽腹、合琴、裹布、刮灰胎、上配件、上表漆、揩清、推光、上弦……。
而在這其中,每一項裡又分為若干工序,每個工序需要反覆操作多遍。比如灰胎要刮五、六層,每一層胎刮完後都要等乾透,然後打磨找平。等到整個灰胎全部平了,摸起來非常潤的時候才能夠刷漆。就這樣,每個工序短則幾天,多則要幾個月。
而揩清與推光是非常重要的步驟,能夠褪去琴身浮光,使古琴的漆面散發出內蘊之精光。這個步驟,需要極其細膩的手法。與春秋末期鑄劍師干將、莫邪夫妻鑄劍一般,這道工序是由茅毅的妻子完成的。妻子的一雙巧手,讓古琴顯得更加深邃而具內涵。
如今,除了彈琴、斫琴,茅毅一直在堅持古琴的推廣,他創辦雲雪堂古琴傳習中心,此後又在北京、上海、江蘇、山東等多地設立古琴推廣中心。
在茅毅看來,學習彈奏古琴,絕不是對旋律進行標準化的演奏,因為即便是大師,隨著年齡與心境的不同,每一次彈奏的琴音也是不同的。他認為,古琴易學難精,除了堅持之外,更重要的是對傳統文化與綜合修養的積累,這才是學習古琴的本真之意。(中國新聞組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