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浪漫巡山員:從海拔0到3000公尺,熱血堅毅的台灣山林守護者》
內容簡介:因為太愛這片山林,他們冒著生命危險守護!台灣第一本由巡山員書寫工作現況的書。這世上再沒一份工作,如此繁重、艱辛,充滿無數未知的危險,甚至出「深山勤務」都要做好寫遺囑的準備。他們是巡山員,以血汗及歲月無悔守護台灣山林。
「這工作一點都不浪漫,浪漫的是這環境給了我們堅持下去的動力。」──阿步(浪漫巡山員)
巡山員的業務百百種,且遠超過我們想像的危險與艱困……舉凡從山下看到山上,無論大事、小事,都是巡山員的業務。從調查森林環境、處理違法占用國有地、山難救援、森林火災滅火、協助黑熊救援與野放,到長達五天以上,背重三十公斤的「深山特遣」高強度勤務,以及查緝盜伐珍稀林木的「山老鼠」等,全部屬於巡山員的工作。那些無人到訪過的荒野山林、致命湍流、懸崖崩壁,巡山員卻必須冒險一步一步挺進,只為戮力完成勤務,守護山林。
這些,讓巡山員驚懼、落淚……但他堅守崗位,只因太愛這片治癒他的森林
面對違法的山老鼠,巡山員沒有執法權;正面對決時,沒有配備任何武器的巡山員,僅能以鐮刀、辣椒水自保,但卻又需要蒐證。而對於用聲音、食物誘騙鳥類拍照的人,巡山員也無法開罰,僅能柔性勸導,但誘拍與餵食卻會對鳥類帶來極大傷害。
全台灣約有1千1百餘位巡山員,每1位巡山員大約負責58座大安森林公園的廣袤面積,但都是荒野山林。這是一份危險、需隨傳隨到、出了勤務可能回不來,無法常與家人相守的工作,但哪怕如此,阿步依然熱愛擔任巡山員。
通常滅一場火就算快一點,回到家,也都是屬於夜的世界。一整天疲於救火,中午可能在火場隨意吃個飯糰,或是吃放到臭酸的便當。脫掉那身布滿灰塵,以及煙燻味的防焰衣,身上的塵埃刷了又刷、洗了又洗,卻總是無法把自己清洗乾淨,好幾次的水都是呈現黑褐色。救火的過程,有人被落石砸傷,有人被燙傷,還有人器具使用過度,因而手指破皮、腳起水泡,但比起這片森林的損傷,這些都是小傷。我們只要休息個一兩天就會痊癒,但這片森林要用多少的時間,才能恢復成以往那鬱鬱蒼蒼的樣貌?
作者介紹:阿步(浪漫巡山員) ,喜愛騎車、蓄鬍長髪不修邊幅、愛喝酒、熱愛自由。
本以為自己將來是藝術家、設計師,或是攝影師,沒想到有一天卻到了海拔2000公尺的山林工作,也不知不覺就花了快9年的光陰在台灣山岳。
2019年因為各種浪漫因子出現,酒酣耳熱之餘,跟朋友打賭看誰先用粉專分享自己的工作點滴,就不小心創立了「浪漫巡山員」這粉專。從最初的分享工作到後期的登山教育,以及山林知識的宣導,從沒想過會有寫書這天的到來。這份工作一點都不浪漫,浪漫的是這環境給了我們堅持下去的動力。目前工作地點為林業及自然保育署,台中分署,森林管理科。
搶先試閱:〈「養雞場」的美名──用聲音、食物誘騙鳥類拍照〉
我跑去派出所報案,但沒想到,這才是壓死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還記得大約在二○一七年左右,當時我騎著自己的野狼往山下巡邏時,在林道二十三公里地方,我發現了一瓶可疑的容器,然後三五成群的藍腹鷴蜂擁而上,牠們就在大馬路邊覓食。
當下,我的第一直覺是,一定有人餵食,不然不可能有那麼多的藍腹鷴聚集於此地。
我下車,準備要去撿放在路旁的空罐時,卻被一旁拍鳥的禿頭大叔制止。他一腳就把空罐踢到他腳後,然後說:「那是我們的垃圾,你不准撿!」
其實,我當下早就知道那是什麼。我說:「你們是不是用鳥飼料在餵牠們?引誘牠們出來拍照?這樣非常危險,我騎在路上,差點就撞死了這群藍腹鷴家族!」
誰知對方不講理地說:「那是你的問題。你有看到我們在餵牠們嗎?沒有啊,所以憑什麼說我們餵食。然後這瓶飼料是我們的垃圾,你不准帶走啦。你問都沒問,就要來搶我們的垃圾,是你違法,還是我們犯法?你們領我們納稅人的薪水,還這種態度!如果不能餵食,你叫雞來跟我說啊!」
對,我又沒繳稅了,又是你們養我們公務員了,然後還要動物開口說人話。每次都是這樣的起手式,何況其實我連公務員都不是,還被這樣怒罵。違法還可以這麼理直氣壯。當下,我的理智線真的差點斷掉。
這群誘鳥人士開始各種詭辯,一下子說我犯了哪條法律、一下子又說我們不通情理。然後說我撿垃圾,怎不把他腳邊的垃圾全部撿乾淨,為何只撿他的垃圾。
拍下過程,以自保
當下,我覺得溝通已無效,我拿起手機,想拍下現行犯的過程且自保。
沒想到所有人開始惱羞成怒,說他們有肖像權,我不能亂拍。
我心裡默默在想,肖像權我應該比你還懂,別唬我了。
他們眼看無法要我不錄,於是四、五個人全部圍到我的機車旁,再由一個穿著一件攝影背心,看似斯文的男子,但動作卻配不上他的樣貌,他瞬間就從我機車上拔走鑰匙。
還好我反應夠快,伸手擋回去。
我開始大聲喝斥,並且移動檔車退後,說:「你為什麼要拔我鑰匙?!你給我後退!」然後又再大聲喝斥:「你為什麼要拔我鑰匙!!﹂
其實,我當時有點被嚇到。我沒想到這群看似相貌堂堂的人,竟然做出了牛鬼蛇神的舉動。
他們威嚇我,除非我刪除影片,不然不讓我走!
壓死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一邊大聲喝斥,一邊與他們保持適當距離後,轉身就騎著摩托車下山。我準備跑去位於十五公里處的派出所報案,並且告知剛剛遇到的情形,我希望警察能夠上去處理,但沒想到,這才是壓死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到了派出所後,我對員警說明剛剛遇到的事,也希望員警能上去勸導或是開單。
當時主管與保育主辦也在現場,他們直呼:「不可思議!」
不過,還記得員警只跟我說一句話:「阿步啊,你幹麼要把事情弄得那麼複雜呢?你確定要報案嗎?你報案,你也有問題喔!」
我沒想到我報案,還先被員警質問。
員警繼續說:「你有先表明身分嗎?你如果沒表明身分,那你就有問題喔,他們可以反過來告你。你想清楚,你還要報案嗎?「
蛤?我愈聽愈不對。
「你可以學學你們的哪位巡山員,只要勸導,跟他們說明這裡禁止餵鳥就好了啊,你幹麼要那麼認真呢?他也跟你領一樣多,人家就很聰明,說完,就走人了啊,也不會讓自己受氣啊∼∼。你還要報案嗎?我是可以幫你啦,但不見得會有你想要的結果喔。你自己想清楚。」
當下聽到時,我知道員警擺明只想摸頭了事。
主管與承辦當時也想幫我的忙,但我看看員警這態度,我說:「那算了。」然後騎著我的檔車,繼續往下巡視。
那天,森林見證了我的無能與無力
保育主辦可能知道我的個性,也在報案的過程中,發現我的不對勁,於是跟我說:「要聊聊嗎?」於是,我們騎到一處涼亭後,我就再也無法控制情緒的開始痛哭。
或許是腎上腺素不再湧出,也或許是心中滿滿的悲憤,我所哭出來的是一種無法宣洩的無奈。
「我覺得我好沒用!我為什麼不能制止他們……我為什麼無法去解決這件事情?為什麼眼前的這些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我們卻沒有開單的權力?我明明很努力地想把事情做好,但為什麼法源制定得那麼不完善?為什麼員警要否定我的努力?為什麼他們要誘鳥?為什麼他們可以把犯錯說得那麼理所當然?我真的不想做了,我的努力好像都沒有意義。我付出那麼多,換來的卻是一句話──你可以學學那些漠不關心的同事啊。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著。主辦靜靜地聽我說,然後輕輕地將我的頭拉到她的肩膀,靠著許久。接著,她說:「有時候努力或許沒辦法改變什麼,但如果沒有人努力的話,就一定不可能改變了……你覺得問心無愧就可以了。」
林道上,這次沒有燕語鶯聲,只剩下山林裡蕭瑟的秋風吹拂,還有一個大男孩自尊被徹底擊倒的啜泣聲。
那天下午,森林見證了我的無能與無力。
巡山員只能勸導、勸導再勸導
「我們往往只欣賞自然,卻很少考慮與自然共存。」──奧斯卡• 王爾德。
每次發生這種事,我都會再次問自己,一定要用引誘的方式才能達成目的嗎?大家真的不知道誘拍與餵食帶來的後果嗎?
我曾經碰到一位用手機播放鳥音的肥胖大叔,我上前去勸導,但他滿臉橫肉的說:「我沒有播放鳥音啊,只是我的手機鈴聲是鳥聲。我在聽我的手機鈴聲,有問題嗎?」
我對他好言相勸:「如果今天這是你的小孩,我今天想要誘拐你的小孩,不但每天餵他吃糖果、點心,我還模仿父母的聲音,偶爾騙他離開家門,然後有一天時機成熟了,小孩每次聽到聲音就會出來,我再綁架他,跟父母勒索贖金,你覺得有可能嗎?」
結果大叔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說:「你怎麼會有這麼邪惡的想法呢?你這想法很可怕耶。」
是啊,想法是很可怕,但你確實正在做這件事情啊!!!
雖然這些鳥類不是我的小孩,但牠們卻是森林裡的住民,有天如果真的有不肖商人來了,誰要保護牠們?看不見,不代表就沒發生,而法規的不完善,我們往往只能勸導、勸導再勸導。
但因為沒有執法權,國家每次都要我們立場堅定,態度柔軟,但我已經盡可能的卑躬屈膝,卻每次都被這群人給踐踏尊嚴,就是因為不能立刻像警察一樣,對他們開罰,他們根本不會怕。
自掏腰包,購買密錄器
甚至以前還不發給我們密錄器,當作必要裝備。後來發生這些事情以後,我自掏腰包去買了密錄器,深怕自己每次遇到這些不負責任的刁民,卻有理說不清。
當然這只是我在山上遇到的其中一個關於餵食誘拍的經歷,其實現場遇到的更多。
還曾經發生鵂鶹(台灣最小的貓頭鷹)被發現在林道旁的樹林時,牠被眾多攝影人士爭相圍觀,甚至還有人在附近播放猛禽的聲音,導致鵂鶹的父母不敢出來覓食,差點餓死寶寶,因此後來還需要安排志工人力到現場駐點、勸導。
這些都是我遇到的真實經歷,但我相信這都只是冰山一角。如果是我沒遇到的呢?巡山員不去管的呢?執法員警不想負責開單的呢?那這樣,台灣的森林會更好嗎?我不知道……
我們真的有與自然共存的共識嗎?還是就像王爾德說的,我們人類只是欣賞大自然而已呢?
但在我眼裡看來,我們連欣賞的角度都稱不上,我們只是在消費大自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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