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食物的相遇,有時是種神奇的緣份,那個晚上和朋友在她店裡聚過之後,我更確定這件事。
她認真熱心的為大家講解每一道菜背後的故事,感覺像是一位長期研究飲食文化的學者。我從來沒有遇過像她這樣認真用心的餐廳老闆,把每一滴油、每一粒鹽的身世和價值都說得清清楚楚,也讓每個人把這些美味同步吃進嘴裡和記憶裡。
「食物自己會說話,如果您吃過我們的鹽,就會發現別的盬有苦味!」她從她廚房裡那些一公斤1,000多元的「鑽石鹽」開始談起:一旦確立了對食材嚴謹的態度之後,每一道菜自然會展現屬於自己的美味。
她說,老天爺其實已經幫我們調理好,只要順天應時的去呈現自然和純粹,就是最佳美味。過去22年來,她服務過無數挑剔講究的客人,這些客人也成了最好的老師,讓她的餐廳不斷進步,用看來家常的雲南和四川菜征服許多饕客的味蕾。
仔細想想,絕大部分人的人生真的很難得能好好吃一餐。天天一日三餐,每個人都忙碌於工作和生活之間,能好好慰勞自己的機會並不多。更何況是能留在記憶裡的一餐,那真的需要許多人的共同用心準備。要找到磁場相同的朋友,還要有她這樣能說也願意說的餐廳老闆。
於是跟她訂了包廂,打算找幾位朋友來吃她的私房菜,也聽她說這家店的故事。
「所以,這會是怎麼樣的一場餐會?」她好奇問我在餐桌上我會問她哪些問題。我說,希望讓朋友們不只能享受好菜,也能聽些飲食的歷史人文故事長知識。
簡單的說,我想談的是「美食學(Gastronomy)」,從各種理性和感性的知識來理解和體會各種美食經驗。探索和美食相關的各種知識,從物理化學到文史哲藝或者生物醫學。
從某種視角來看,美食學該是極為重要的學問,但是學術的世界裡卻沒有這樣的學門。民以食為天,生而為人不能不吃,食物影響了我們的身體也塑造靈魂和腦袋。人類也從美食發展出許多文化資產,像舞蹈、戲劇藝術、繪畫、雕塑、文學、建築與音樂。美食也同時蘊含了醫學、數學、化學、生物學、地理學、農學、人類學、歷史、哲學、心理學與社會學等各種知識。
有趣的是,經歷了千百年文明發展,人類真正認真去了解自己的味覺卻是最近才開始。為什麼人會喜歡某些特定的食物,非不是所有或其他食物?食物中確實含有味道分子,但是這些分子的味道實際上是由我們的大腦所產生,也就是由我們記憶認知所造成。這正是一門新興的科學──神經美食學(neurogastronomy)的研究重心,研究人的味覺與身體和意識與認知之間的關連性。
「味覺系統或許是人類大腦裡分布最為廣泛的行為系統,包括產生知覺、情緒、記憶、意識、語言、決策等,都以味道為中心。透過結合大腦與飲食的研究,加上用餐時互相交流味道感受的知識,神經美食學可望為健康飲食提供新的科學基礎。」耶魯大學醫學院神經科學教授Gordon Shepherd,在他所寫的《神經美食學》書裡分析味覺經驗對人生的種種影響。
用另一種方式來感受美食,讓吃這件事成為更豐富的娛樂,就像許多名廚的共同名言:「不只吃進嘴裡,更要吃進腦子裡。」這樣的理念於是造就了愈來愈多餐桌上的「美食知識份子」。